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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建成:激流中的红星

1998-08-12 来源:光明日报 本报记者 李 丹 我有话说

在抢救群众的紧急时刻,空军高炮某团225营一连指导员把生的希望让给战友,把死的危险留给自己——

8月1日,对于广州空军驻武汉高炮某团225营的官兵来说,是一个不平凡的日子,为保卫长江堤垸,湖北省嘉鱼县洲湾人民群众的生命安全,为抢救战友和群众,一连指导员高建成用生命和热血为建军节献上了一份最为珍贵的礼物。

8月1日晚8点,湖北嘉鱼县电磁厂的一间办公室里。几天前赶到这里担任抗洪抢险突击任务的225营正在召开例会。当一连连长黄顺华刚刚讲了一句:“我汇报一下一连情况……”时,隔壁值班室的电话铃声骤然响起。团副政委、带队指挥张晓柏接完电话,当即传达了上级指示:洲湾中堡村堤垸发生严重管涌,立即赶去抢修堤垸!

只用了三分钟,训练有素的168名官兵跳上了延安250牵引车,向险堤急驶而去。

一连指导员高建成坐在第4辆车上,神色疲惫而凝重。自7月中旬以来,他因冒高温训练新兵,连续发高烧,几次呕吐、昏厥,然而,每当有抢险任务,同志们劝他别去时,他总是说,“不行,我是连队主官,我怎能不参加呢!”“关键时刻,我不能临阵退却!”连续打了几场硬仗,他本来没好的病体显得更加虚弱了。

车外不见星月,一片漆黑,只有汽车的隆隆行进声和雪亮的车灯在显示着旺盛的生命力。高建成来不及回想湖南农村老家已经被淹、年近八旬的老母情况如何,也来不及为7月25日那天妻子匆匆赶到部队,4岁女儿正在生病,自己却未能照顾而歉疚,他一心考虑的是如果前方发生意外该如何处理。

车行十几分钟后,道路上突然出现了接二连三奔跑的老百姓,先是青壮年,接着是妇孺老人,他们有的推着车子,有的提着包袱,神色慌张……与此同时,狭窄的土路上开始往外冒水,一股股、一汪汪,约有30厘米深,而且还在不断加深……

不好,前面有情况!副政委张晓柏、营长徐春山等紧张地思索着!怎么办?是按照命令继续前进,开赴险段,还是和老百姓一道撤退?往前进,洪水无情,什么险恶情况都可能发生……然而“人在堤在,誓与大堤共存亡”的誓言使高建成和战友们一致选择了前进,抢险!救人!

洪水漫上了道路,他们沿着横七竖八插满树杆、竹竿的路桩,开足马力朝中堡村险段驶去。

嘉鱼县洲湾距武汉市仅120公里,长江在这里转了个急弯,由长江主干堤和护堤分隔,形成了状如握拳、面积约15万亩的“垸”。垸子里居住着两个镇的5.3万名群众。

当高建成和战友们赶到离险堤仅100多米、堤上灯光隐约可见时,浸泡多日已变得松散、管涌过重压力过大的堤垸突然发生决口。由于大堤高于道路10米,顷刻间,滚滚巨浪夹杂着厚厚的泥沙,排山倒海般地向人和车压来。

“大家不要慌!”高建成击掌高叫:“有连长和我在,有党员、干部在,即使我们牺牲,也要保护大家安全!”紧接着,他和连长迅速指挥战士们做好自救、互救准备:把迷彩服和鞋子脱掉,免得兜沙兜土,只穿短裤;把仅有的15个救生衣、15个救生圈分发给不会游泳的战友和被水围困的群众;迅速打开车窗爬到车顶……

黄顺华知道高建成这些天一直靠打吊针坚持工作在抗洪第一线,身体很弱,就不由分说地将一只救生衣套在他身上,说:“老高,你发烧,必须穿救生衣!”然而,当他刚刚转过身去安排别的战士时,高建成看到新兵赵文源不会游泳,毅然解下宝贵的救生衣穿在了他身上。此时,洪水在噌噌地上涨,浊浪滔天,伸手难见五指,人随车子左右摇晃,洪水眼看着漫过了车顶。

在这极其危险的时刻,高建成把生的希望让给了战友,把死的危险留给了自己。

一排浊浪打过来,高建成和其他人都被抛向了洪水之中……

昏昏沉沉中,高建成漂了80多米,喝了几口水;那满是油污和怪味的污水使他作呕,多日的劳累和病魔又使他疲惫不堪。按他的水性,他完全可以游到一棵树上休息、求生,然而他没有。他在水中奋力拼搏,试图寻找抢救失散的战友和群众。

突然,他听到不远处有呼救声。原来是来自河南的新兵刘楠。小刘不识水性,危在旦夕。高建成一边朝他游过去,一边高喊:“不要怕!我是指导员!”他终于靠近小刘,将他拖到一棵树上。小刘抱着大树得救了,高建成却不肯抱树休息。一转身,他又搏击在惊涛骇浪之中。

来自广东的新战士何董华提起高建成,至今泣不成声。他满含热泪告诉记者:“一个大浪把我打懵后,我漂了200米,浑身无力,只好呼喊。只听指导员高声叫道:‘不要慌!要沉住气!我来救你!’他奋力抓住我的左手,竭尽全力托住我游。好容易见到一棵树,谁能上树谁就能脱离危险,这点我俩都很清楚,可是,我俩都没有力气了。就在这时,指导员猛然把我一推,我就抱住了那棵树!再一回头,指导员已被洪水冲得无影无踪了。我再也没有看见他……”

8月1日晚的这场战斗,是一场恶战,又是一场胜仗。截至8月2日中午,高建成所在的225营及其兄弟部队,共营救出群众2.3万人。

江河呜咽,大地失声。高建成,这位湖南农民的儿子,这位曾先后就读于保定飞行学院、桂林空军高炮学院、上海空军政治学院的勤奋好学的指导员,这位不止一次为战友捐款的热心肠,这位会吹笛子、擅长唱军歌的多才多艺的青年,献出了他33岁的宝贵生命。

225营官兵们呼唤着英雄的名字,怀念着英雄的业绩。就在记者抵达武汉的8月9日,他们又一次揩干眼泪,包扎好伤口,开赴到了湖北赤壁抗洪第一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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